盛夏的午后,蝉鸣声此起彼伏,我站在泳池边,看着水中晃动的光影,心跳得像擂鼓。教练王叔递给我一副泳镜,镜片上凝结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斑,让我想起上周在体育课上被溅了一身水的狼狈模样。"别怕,慢慢来。"他拍拍我的肩膀,转身示范起蛙泳的划臂动作。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游泳,那些在电视里看到的游得像鱼一样的人,此刻近在咫尺,却让我生出几分怯意。
第一次真正下水是在周末的游泳馆。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,我攥着泳衣下摆站在浅水区,脚尖刚触到水面就立刻缩了回来。王叔蹲在我面前,用浸湿的毛巾轻轻擦拭我的脚踝:"水可比你想象中温柔多了。"他的声音像夏日里清凉的风,让我放松了一些。当我终于把脚放进水里,凉意顺着小腿往上爬,像无数细小的蚂蚁在皮肤上爬行。我学着教练的样子深吸一口气,却发现自己连憋气三秒都做不到,水波纹在眼前剧烈晃动,耳边传来自己急促的喘息声。
真正开始系统学习是在第二周。王叔教我练习换气,他让我把双手举过头顶,像鸟儿收拢翅膀那样划水。"吸气时要像吞下整个天空,呼气时要把气吐得干干净净。"他边说边示范,动作行云流水,仿佛他本身就是水的一部分。我模仿着他的姿势,却总在抬头换气时呛到水,每次呛水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拽进水里,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苦涩。泳池里漂浮着几片落叶,随着我的挣扎在水面打转,像极了我此刻狼狈的模样。
最艰难的时期是在学习蛙泳腿。王叔让我趴在浮板上,双腿交替向上踢动,就像在空中蹬自行车。"膝盖要像门轴一样灵活。"他反复纠正我的动作,可我的双腿总会在空中乱蹬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教练的护目镜。连续三天练习后,我的小腿肌肉已经酸得无法弯曲,每次下饺子都像在经历一场小型地震。那天傍晚,我蹲在更衣室门口发呆,看着镜子里浮肿的小腿,突然想起去年参加运动会时,因为崴脚放弃的跳远比赛。
转机出现在第四周。王叔改变了教学方法,他让我站在齐胸深的水中练习漂浮。"想象自己是块会游泳的木头。"他托着我的后背让我感受水的浮力,"记住,水永远比我们更了解如何保持平衡。"当我不再死命抓着池壁,而是让身体自然下沉又浮起时,忽然发现水波纹的节奏和心跳竟如此相似。那天傍晚,我第一次游出了完整的一米,虽然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,但指尖触到池壁的瞬间,夕阳把水面染成蜂蜜色,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周围的水声渐渐合拍。
真正突破发生在第五周。王叔让我尝试连续换气游完整条泳道,我呛水的次数从每天五次减少到两次。某个周末,当我游到泳池中央时,突然发现不需要刻意控制呼吸,水自然地从鼻腔进入又从嘴边吐出,身体像被装上了无形的推进器。游过标志桶时,阳光在水面碎成金箔,我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波纹中拉长又缩短。那天结束后,王叔送给我一副刻着"海阔凭鱼跃"的泳帽,他说:"记住,水永远会给勇敢的人让路。"
现在回想起来,第一次学游泳的过程就像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。有被水淹没的恐惧,有肌肉酸痛的煎熬,也有突然开窍的惊喜。那些在泳池里摔跤的午后,那些呛到眼泪的瞬间,最终都化作了池底细沙上的水痕。当我能够轻松游过十米泳道时,才真正明白王叔说的"水比人更懂平衡"的含义——就像人生总要经历沉浮,但只要保持呼吸的节奏,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浮力。现在每次站在泳池边,看着水波纹一圈圈荡开,总会想起那个在浅水区发抖的少女,而她终将学会与水共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