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声里,我总爱坐在老槐树下的青石板上,用粉笔画出跳房子格子。那些歪歪扭扭的"∞"形线条里,藏着整个童年的秘密。记得九岁那年暑假,隔壁小胖用粉笔在水泥地上画出第一道波浪线时,整个巷子里的孩子都围了过来。我们跟着大孩子们学规则,踩着歪斜的格子数数,膝盖蹭破的泥土混着汗珠,在蓝白校服上晕出小小的花。
游戏开始前要抽签决定顺序,我的名字总被写在最后一张。但每当轮到我时,总会发生些意外。那次我数到"七"准备跳到第八个格子,却看见小胖故意把数到一半的格子擦掉,我气得跺脚,却听见大人们说:"跳房子最讲公平,擦掉就重新画。"那天我们蹲在树荫下重新画了五遍,直到小胖主动把最后一张抽签纸塞进我手里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水泥地上重叠着无数个歪歪扭扭的格子。
后来我才知道,跳房子藏着比游戏更深的学问。班主任王老师总在午休时带我们玩"数字接龙",把加减乘除编成跳房子口令。当我在数学课上解不开鸡兔同笼问题时,突然想起跳房子里"三加二等于五"的格子规律,竟在草稿纸上画出了类似的图形。那天放学,王老师特意把跳房子格子画在黑板角落:"有些数学题,就像跳房子,换个角度就能看见新路径。"
最难忘的是去年冬天,我带着表弟学跳房子。这个总爱把橡皮切成小块的男孩,第一次踩错格子就蹲在地上哭。我蹲下来和他一起画格子,故意跳错让他纠正。当我们的影子在雪地上交叠成两个歪斜的"∞"时,表弟突然说:"姐姐,我刚才数到九的时候,看见雪地的格子像数学题里的括号。"那天我们画了三十七个格子,把雪地变成了会发光的算术板。
现在我的手机里存着跳房子教学视频,却总在打开时想起老槐树下的青石板。电子屏幕能显示完美的对称格子,却永远画不出水泥地上那道被雨水冲刷出的分界线。上周整理旧物,翻出那支磨得发亮的粉笔,断口处还留着当年和小胖比赛时的牙印。原来真正的游戏从不在格子之间,而在我们踩着数字成长时,那些被汗水浸透的坚持,被笑声染白的指甲,被夕阳镀金的童年。
每当夜色浸染窗台,我仍会听见老槐树下的蝉鸣。那些跳房子格子早已爬上我的数学课本,化作解不开的方程里最温柔的提示。原来最爱的游戏不在记忆的某个角落,而在每个认真数数的瞬间,在每次跌倒又爬起的坚持里,在那些和伙伴们共同创造的,比完美规则更珍贵的,童年的形状。